第10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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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惟德忙起身还礼:“欧阳兄客气,我也只是略坐了一会。”

  寒喧几句,欧阳修道:“我们可是现在就要去永宁侯府上?”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还是越早走越好。这一路上带着刻摆,为免损坏,必然不能走快。走得早一些,免得路上借过宿头尴尬。”

  “有理,那我们这便就动身吧。”

  两人出了欧阳修的小院,见外面一个下人等着,欧阳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来京城未久,尚未置办马匹,这可如何是好?”

  杨惟德挥了挥手,让伴当牵着马先行,自己与欧阳修一起安步当车,等到了大路上,两人再一起雇辆车坐着出城去。

  等到了徐府门外,已经日上三竿,欧阳修看看太阳向杨惟德拱手:“罪过,都是某家一时疏忽,错过了时辰!”

  杨惟德是伎术官,怎么能跟馆阁的官员计较,口中只是说无碍。

  通报了进去,不大一会,府里出来人带着,两人一路走向后园。

  到了凉亭,见徐平和石全彬两人正坐在石桌边讲话,两人忙上去见礼。

  徐平见欧阳修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忍了忍还是问了出来:“现在天气炎热,你这个样子,难不成是中暑了?我家里有解暑的药,一会让人取了你们带在身上。”

  欧阳修拱手:“待制惠赐,不敢不领。不过下官不是中暑,是昨夜饮酒,有些宿醉未醒,才看起来缺了些精神。”

  说完,又加了一句:“先前下官在河南府幕府,多蒙钱思公关照,我们当年僚佐受他恩惠不少。如今他已经故去,当年旧人听说我要去洛阳,便聚在一起送行,顺便准备了些祭品,去钱公灵前拜祭一番。此是私情,影响公事,待制恕罪!”

  徐平道:“此是人情世故,你们念旧情又不是坏事,又有什么。只是今天走得晚了,路上要赶得快一些。这位石阁长,随你们一路去。”

  欧阳修和杨惟德上前与石全彬见礼。

  这一年石全彬借着提举三司条例司的机会,到皇宫外面来任事,跟外朝官员接触得多,大家都认识他。此时宫里面是阎文应得势,他内靠着杨太后赏识,外靠着吕夷简和张士逊关照,风头一时无两,无人能与之相抗。

  内侍虽然是皇上身边的人,升迁和官职安排之类却是由枢密院负责,还有一部分权在宣徽院,并不是由皇帝亲自掌管。赵祯其实烦阎文应烦得不行,但一来他本是孝子,不能违背杨太后的意思,二来自己性子软,下不去狠手,三来尊重外朝宰执们的权力,也就只好由着阎文应在宫里面呼风唤雨。

  落了座,下人上了茶来,几人喝了杯茶。

  徐平道:“你们送刻摆去洛阳,有几件事情我要交待,务必谨守!”

  三人一起应诺。

  “第一个,要送的刻摆虽然制的时候就上心,其它的都结实厚重,但到底是里面机关重重,精细得很,路上一定要注意不要磕了碰了,也不要太过颠簸。”

  见三人点头,徐平又道:“第二个,昨天夜里已经与宣德门外的莲花漏对准了时刻,你们切记不许再调。不管这刻摆与洛阳司天监的刻漏对不对得上,差多少,都原样摆在那里,你们照实回来禀报。”

  欧阳修笑道:“待制多虑了。这刻摆如许大我物件,而且听说里面机关众多,我们就是想调,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你们没必要知道,但杨惟德是司天监里的人,他是知道的。”

  杨惟德急忙拱手应诺:“下官一定谨记待制的话,绝不敢轻动!”

  徐平点头:“嗯,你务必记住此点。还有最后一件,这刻摆到了地方之后,是个什么样子,如何安放的,安放时洛阳司天监的刻漏是什么样子,务必要记得清楚。等你们回来之后,要向我详细禀报,最好是写下来,写清楚!”

  时间是很神奇的,在徐平前世,大家都已经习惯了随时知道准确的钟点,对此已经没有了感觉。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徐平却充分地意识到时间影响到社会的方方面面,那是真地相当不方便。

  官员上朝,都是按着司天监从宣德门外钟鼓楼发出的信号,那是半夜,百姓怎么可能也按着这作息时间?不说别的,三司的新场务里,想要规范工作时间就相当不容易。那里是城北,人户本来稀少,宣德门钟鼓发出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到那里,用沙漏又太过简陋,计时不准。加上这个年代不可能燃灯工作,那成本三司也负担不起,上工下工便就变得非常麻烦,工钱计算也复杂起来。

  摆钟这种等东西看起来不起眼,却影响社会的很多方面,也影响科技发展。

  正是因为重要,徐平是慎之又慎,生怕出一点纰漏。没有人是神仙,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完备,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需要用认真的态度去克服。

  徐平看看三人,目光扫来扫去,最后看着欧阳修道:“欧阳修,此次以你为主。”

  欧阳修拱手:“待制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我再说一遍,这次你们一定要小心,如果出了意外,三人多商量,切不可鲁莽行事。从这里到洛阳,虽然只有几百里路,但这个世界上,不同的地方不但是地理不同,天时也未必相同,出什么事都很正常。你们要做的,就是小心把刻摆原样送到洛阳司天监去,把遇到的一切都记下来,不要自作主张!记住,不要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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