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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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澄听了也觉得一时弄不清楚宇文泰是真是假。也不能离开太长时间,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向陈元康道,“长猷兄放心,我看那黑獭也饮了不少酒,难道他真能是海量不醉。我今夜便约他同榻而眠,一定问出虚实来。”说罢便抚了抚陈元康,转身重新打起精神来又向中军大帐走去。

  陈元康没想到世子竟然出了这样一个主意,想想两个男子同榻而眠,尤其是世子这样的绝色尤物,真不知道宇文泰到时候会怎么样。但不管怎么想,陈元康都觉得这是件毛骨悚然的事。

  高澄回了中军大帐,进门就先留意用目光一扫,只见于谨正伏在宇文泰身边替他抚着背,宇文泰垂首用手撑着额角,略有颓势的样子。

  崔季舒和崔暹叔侄早就醉得厉害,只能勉强把持着不至于过于失态。

  “思敬,黑獭兄可是醉了吗?看来传言不可信。”高澄一边说竟没有回自己的座席,径直往宇文泰身边走来。

  “大将军,我主公怎及大将军海量,又连日忧劳,今日是大将军有命而不敢辞,只怕已经是醉了。”于谨请道,“大将军且让我主公先去休息,待来日再饮,可好?”说着他便看着高澄等待吩咐。

  高澄看看宇文泰还是垂首支额的样子,好像确实不胜酒力,便笑道,“黑獭兄真醉了吗?”又抬头看看于谨,“思敬,汝只管先去安寝。我与黑獭兄久不相见,今日又实属难得,我便与兄同榻而眠。汝等还有何不放心?”

  于谨看着高澄,像是没反映过来。半天才明白,暗想,难道这位大将军还有龙阳之癖?于谨终究还是个老实人,不知所措地问道,“这怕不妥吧?”

  崔季舒和崔暹也好像一下子就被高澄的话惊醒了,崔季舒惊异地看着高澄。崔暹却面上阴晴难辨。

  宇文泰抬起头来,看高澄正笑看着他。他心里也一惊,便推脱道,“实在是不胜酒力,恐扰了弟安寝。”

  高澄却不肯放过他,笑道,“既是兄弟,何为彼此?”

  宇文泰偏是心里和高澄一个主意,暗地里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以探虚实。他直视高澄,唇角微微一弯,一抹轻到看不出来的微笑拂过面颊,安然道,“也好,久不相见,如此机会怕此生此世也难再得,就依澄弟所言。”

  两个人离座起身,宇文泰暗中轻轻推开于谨的手。

  高澄的寝帐也一样是大而华丽,既便是隆冬,火盆极旺帐内暖意融融,听着帐外北风呼啸很容易让人放松,也因此容易困倦。帐中灯光并不暗,高澄和宇文泰两个人共眠的那张榻也不能像在府第里那样有床帐,所以对面而卧的两个人都觉得看对方过于清楚。他们都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对方,感觉既奇怪又兴奋。

  宇文泰看到高澄披拂在枕上的发丝厚重如云,又一丝一缕乌亮顺滑,如上好的丝帛一般。他长长的发丝几乎已经拂到了他的脸上,弄得他痒痒的。高澄穿着玫瑰紫色的中衣,衣领处半敞半合,露出里面雪白的颈和胸口。在乌发和玫瑰紫色中衣的映衬下,如羊脂美玉般的肌肤格外白润有光泽。洗漱之后他身上浓重的酒气去了不少,代之以清凉又甜中带苦的淡淡清香。高澄那双美如暗绿色宝石的眸子仿佛能熠熠生辉,正意味偏长地看着他。

  宇文泰的头发是用银灰丝带束着的,并未散开。只是白日又是行军,与高澄斗剑,再饮酒至夜,此时又辗转枕上,而显得略有凌乱。些许乱发拂于额角鬓边,添了些不羁之意。宇文泰穿着黑色中衣,这颜色在此时显得神秘而深不可测,甚至带着点邪魅的味道。他的一双又大又黑的眸子还有浓重乌黑的剑眉都与身上黑衣遥相呼应。他身上的酒味也被洗漱掉了不少,此刻剩下更多是原始蒙昧的雄性气息。

  “澄弟还不困倦吗?”宇文泰盯着高澄问道。

  “姑父演了这么久就不累吗?”高澄也盯着他问道,“难道姑父还要接着演?就不能直言相告,究竟为什么来蒲坂?”

  “自然是为了来见兄弟。”宇文泰这时看起来一点醉意也没有,那种微笑又自信的样子唤起了高澄的记忆,让他想起在建康,在长江边第一次见到宇文泰时候的情境。

  高澄绝对不是个会在别人身上用心的人,但是和宇文泰的初见让他映像深刻,记忆至今。

  两个人都沉默了。谁也不曾想到从建康到洛阳的惊天之变,大魏分裂东、西,邺城、长安分为国都,世事难料,他们竟然各自成了把持一方的权臣,成了对方最强的对手。他们还是兄弟吗?

  两个人在这个时候更是不约而同想起了同一个人。

  “侯景为何不来?”宇文泰盯着高澄直言相问。

  “易位而处,兄长会放心他来吗?”高澄反问,一边在枕上换了个姿势。宇文泰一直一动不动,高澄距离他更近了,一双极美的绿眸盯着宇文泰,他们互相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宇文泰心里轰然一动,眼前这人实在是太妖孽了。

  “弟是在养虎,不怕终成遗患?”宇文泰的声音低沉下来,完全是一副为兄弟着想的样子。

  “不养着还能怎么样?真杀了他不成?他的妻儿可还都在我手里,这不是赶尽杀绝吗?跟着父王的那些旧臣岂不心冷?姑父不是真的醉了才出此言吧?”高澄语气越来越轻柔,完全与这讳莫如深的明争暗斗不相衬,竟用这样的语气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无端让宇文泰身上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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