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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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望笑了下:“平安?我正好找你。”

  “?”

  程望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她手里的请假条:“你要出去?”

  “嗯,有什么事回头再说吧。”平安说完,同程望错身,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临市墓园在郊区,从学校坐车得好久,如果过了开放时间便是白跑一趟,所以她才着急。

  女孩抱着花走过条条小道,四周皆是逝者耸立的墓碑,有人刚失去亲人掩面哭泣,有人沉默不语,眼睛里却是深深的哀思。路过的鸟儿不敢惊叫,怕扰了这复杂沉重之地。

  “妈妈,我来了。”平安望着墓碑上花体雕刻的名字,眼神温和,“生日快乐。”

  墓碑上有细微的灰尘,平安也不嫌弃,用袖口拂去脏污:“您看都落灰了,高三学习紧张,我没来看您,您别怪我行不?”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平安弯腰,将手中鲜花放下,余光看见碑前摆放一只瓷盘,惊愕地睁圆了眼。

  红糖南瓜糯米糕,小时侯她吃过,妈妈说这是她最喜欢的点心,也是外婆最拿手的。

  自从秦月去世,平安再没见过外婆,刚开始那几年,平卫东嫌晦气不许她来祭拜,后来平安就偷偷的,有时碑前多出水果和鲜花,她知道是外婆,但运气不好,总是阴差阳错见不到人。

  有一年清明,她蹲点守在这,从清晨守到日暮,也没等到朝思夕想的外婆。

  糕点还是热的,说明才走不久,平安眼睛闪烁惊喜的光芒,急切地左顾右盼,对面马路上,一位须发半白的老人正往停车场的黑色轿车走去。

  虽然过去许多年,平安对外婆的记忆还停留在儿时,但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外婆。

  “外婆!”平安不敢耽搁,赶紧疾步下去追,生怕这一切是幻觉,“外婆,您等等我!”

  她三步并作一步,差点踩空台阶:“外婆您别走!”

  车上下来位年轻男子,把老人扶进车里,随后他关上门坐回驾驶座启动车子。

  平安看见这一幕眉头紧皱,眼尾薄红,她抄近道跑向那辆车,甚至想用身体去拦,可人还没到跟前,那辆车绕开她朝另一条沥青马路疾驰。

  “不,不要!”

  “停车!外婆停车!”平安眸中光亮瞬间湮灭,追车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外婆!我是平安啊,您不记得我了吗?”

  “我有很多话想跟您说—啊!”

  平安忽然惨叫一声,原来是误踩了自己不知何时跑散的鞋带。

  她的双膝先是跪倒在地,很快上半身因为惯性摔了个结实,疼痛像电流一样穿过她的身体,可她根本顾不上,一心只想站起来,却发现精疲力尽。

  那辆车没有因为平安摔跤而心软半分,反而越开越快,轮胎与地面摩擦留下两行车轮印,她的心像被碾一样。

  平安缓了几秒坐起来,望着那辆车,一股脑的委屈叫她快喘不上气。

  她双手狠狠握住心口,再也压抑不住号啕痛哭,把思念化作嘶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认我?外婆!!!”

  谭宋从后视镜窥了眼狼狈瘫倒在地,哭的撕心裂肺,恳求,几近崩溃的女孩,小声询问:“老夫人…您看?”

  后座老人好久才说:“开你的车。”

  谭宋心底一沉,说到底,他只是先生的助理,代替先生今天送老人来看女儿,不该掺合家务事,只是看那姑娘哭的无休无止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罢了。

  “是。”

  老人按下车窗控制按钮,任由风吹过额头,慢声说:“这天怕是要下雨喽。”

  平安哭够了,从地上爬起来,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失魂落魄,像是被吹散的落叶,迷失了方向与力量。

  值班室的大爷翘着二郎腿喝茶,抬眼一瞥人走过来了,急忙冲出来:“丫头,过会怕是要下雨,这个你拿去吧。”

  平安屏息片刻,眼帘一点点垂下,接过那把长柄伞时,手抑制不住颤抖。

  “谢谢。”

  “小事,慢走。”

  出了门,平安路过垃圾桶,她驻足一秒,将伞放在桶盖上。

  平安满身湿雨,杨桂香见她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嘲道:“哟,鬼逮你了?”

  平安理都没理,径直往房里走,杨桂香气不打一处来:“我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啊?”

  女孩斜视她一眼,而后“咚”地一声把房门关上,杨桂香被响声吓得一激灵:“臭丫头!你跟谁摔摔打打呢,还没放学就回来了,逃课了吧,我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

  平安很爱秋天,准确说是童年的秋天。

  外婆家门前的枣树又大又甜,院子

  里的葡萄缘墙而生,悬挂在翠绿的藤蔓间,天是那样的蓝,外婆躺在摇椅上,慈祥地看她拿着风车满院疯跑。

  闹钟不厌其烦,唤醒床上酣睡的女孩,她恍如隔世还有点懵,直到光线轻轻闪过。

  平安睫毛轻颤,意识从梦境中缓缓抽离,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发现眼泪在睡梦中浸湿了枕头。

  后来也不是没找过,她曾经寻到了外婆家,只是小院破瓦颓垣,人去楼空。

  那一刻,平安明白了。

  她是一件可有可无,随时丢弃的行李。

  正值早高峰,地铁站熙熙攘攘,平安过了安检,走上站台。倏地,隧道里溢来一阵风,列车进站减速,地铁门刚打开,人群拥挤得像一团难以解开的丝线,平安被夹在中间,车厢里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犹如一座密不透风的人墙。

  上车的人拼命挤,下车的人尖声抵抗,短短几分钟,平安背冒虚汗,受伤的膝盖此时隐隐作痛,不禁皱起了眉,心里直道后悔。

  她想,以后还是早起坐公交吧。

  “滴滴——!”地铁门开始闭合。

  外面的人听见警报声,不敢再往里涌,心有不甘却后退一步,等下一趟地铁。

  平安来得比以往要早,她拉开椅子坐下,探了下额头。

  也是奇怪,昨天淋了雨,今天倒是没发热,不过嗓子干涩,她去水房接了热水,又吃了润喉片才好些。

  晨读结束,平安交完各科作业后开始削铅笔,冷不丁头顶响起了一道声音。

  “小刀削的多慢啊,用我这个吧。”

  平安抬头,对上程望的眼,只见他手里拿着支自动铅笔。

  她手里的已经是把钝刀,削个铅笔费时又费力,还有数学题要做,便没跟他客气:“谢了,等我画完图还你。”

  “用不着还,又不值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可能讲出来都没人信,一支方便的自动铅笔和一支普通铅笔,平安会因为差之毫厘的价格而选择后者。

  程望凝视她的脸,慢慢眨了下眼睛,话里带了几分玩味:“平安同学,这都十月了,按理说应该没有蚊子叮你眼睛了。”

  平安偏过脑袋,慌乱地用手遮住眼睛。

  什么蚊子咬的,分明是她哭肿了双目。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平安索性破罐子破摔,覆在眼睛上的手移开,仰起素净的小脸,嗓音故作凶狠:“你看什么看!”

  程望怔了怔,态度突然正经起来:“哭了?”

  “谁欺负你了?”阳光下,程望真诚而热切,温柔的哄她,“你告诉我,我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欺负回去?

  平安可不愿意让他欺负外婆。

  空气缄默了会,平安噗嗤笑起来,娇俏一瞪眼:“是成绩,你也帮我欺负吗?”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你昨天想找我说什么?”

  “帮我补课怎么样?”

  平安站在没有人的地方,迟疑一阵才反应过来:“程望,你在说笑吧,我们成绩半斤八两,这怎么教?”

  “我昨天用一个晚修分析了咱俩成绩,你擅长语文历史政治,我擅长数学地理,刚好取长补短互相进步。”程望漫不经心说,“你只要把周日留给我就行。”

  周日一直是她兼职的日子,不过上周钱哥说他妻子病了,店铺得盘出去,于是遣散了他们。

  平安兼职就是为了攒钱上大学,如若补习…

  程望从同学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平安的家庭情况,所以他知道她担心什么。

  “放心,不会辜负你的劳动成果。”程望语气里非但没有趾高气扬的轻视,反而多了份恳求,“兼职一天给你多少,我出三倍可以吗?”

  闻言,平安圆润的眼眸溢满了光,她笑的开心,声音洋洋盈耳:“好,我答应你。”

  日影融融,程望桃花眼微弯,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

  “请多指教啊,小安老师。”

  第26章 一封信

  藏不住。

  柠檬气泡水一样酸涩又悸动的心情。

  ——

  “第九号台风艾贝思将于12日以南定,嘉庆一带沿海登陆我市,陆地风力10-12级,呼吁广大市民减少外出,做好关窗、清理阳台等防风雨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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