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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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骁垂目,若有所思,心绪渐渐平和下来,但仍余几分挣扎,还不够,于她而言放过公羊鹤的理由还不够。
  东馗愚洞察林骁之意,贴心地给足了她理由。
  “公羊鹤对兴很重要,兴必是很信任他,他的嘴也确实严,若非你知晓其身份,我等恐怕很难从他口中套出这些,不知这些更遑论其他秘密。而这其他秘密中,你觉得会不会有潜藏于虎锋军及王都文官中的奸细身份呢?”
  林骁猛地瞪大眼,看向东馗愚,呼吸急促,问:“他知道吗,奸细身份,害死我阿爹的奸细是谁?”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他是目前我等掌握的唯一线索。是以现在不能杀他,在他吐露所知机密前,你不能替你的同袍报仇,林骁,你可以忍耐吗?”
  林骁的指甲嵌入手心,她强硬地张开抿紧的嘴,一字一顿回答:“我、可、以。”
  我可以。再多忍耐些时日,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她在心中对死去的同袍如是说道。
  除了公羊鹤被俘一事,东馗愚还告知她目前的战况与兵力分配。
  “今日是两军正式交战第三日,双方僵持,伤亡不大。左军一万七千人由史锴左将军率领,攻寻杜北面城墙;右军一万七千人由曹仑右将军率领,攻寻杜南面城墙;中军在寻杜西城门前与兴征军对峙,领兵者廖封上将军的偏将——五千率南正瑞,所率中军五千枪兵。”
  林骁颇为诧异,问:“教卒,廖封将军呢?中军为何只有五千人?攻城怎么会伤亡不大?”
  东馗愚耐心解释。
  “廖封将军已不在此处,然敌人会以为廖封将军藏身于林海,因为敌军知晓我军具体兵力如何粮草如何,而不知廖封将军以及四万一千人已秘密离开此地。中军五千人乃廖封将军最得意的长.枪亲兵,他们在中军,敌人不会怀疑廖封将军不在林中,会因中军人数少而犹疑,不敢轻举妄动,更难窥探到我军真正的虚实。另有包括辎重兵在内的中军一万四千人驻扎林海,暂不必派出。”
  稍顿,东馗愚意味深长地说:“攻城伤亡不大是因为我军在假意攻城,个中缘由你很快便能知晓。”
  第61章
  林骁在恢复气力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离开了赵谨的营帐,她先去找师傅和语儿姐让她们放心,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
  找语儿姐时, 语儿姐拉着林骁检查许久,确认她没有勉强才一改忧心憔悴的模样, 露出笑容,并给了林骁好多她自己制的小食, 刘叔则偷偷塞给林骁一对精铁护腕。
  要知在乾阳精铁可比青铜贵重得多, 青铜又比普通的铁贵重,因为铁难炼, 尽管铁比青铜要硬,要更适合进攻和防御,但技艺所限目前并不能普及。
  乾阳军队中大多用青铜器, 除非家中太贫寒、军中地位太低会用未被精炼的杂铁器,而能用上精铁器的不是身份高贵就是家中富有, 比如薛宗扬那样的氏族, 林骁的黑甲就是精铁制,很沉,对于她来说倒是正好。
  还有一种比精铁更贵重的铁为玄铁, 取自黑钨矿, 用它很难铸造武器, 但凡造出来的无一不是神兵利器。
  这些是林骁从村里已经去世的老铁匠那里听来的,因此她知道精铁有多贵重,刘叔非富非贵要弄到这样一对精铁护腕想必甚是困难, 不知付出何等代价。
  林骁抿紧唇, 红了眼眶,心既像泡在暖泉又像为柔风包裹, 她感激又动容。
  刘叔摸摸她的头,说:“孩子,这几日辛苦你了,叔送你此物就是想让它护着你,你一定要一直一直活下去,莫让战场的风沙埋没你的身躯。”
  林骁重重颔首,郑重承诺:“我会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语儿姐也抱了抱她,安抚她好一会儿。
  告别刘叔和语儿姐,林骁要去寻师傅,半路碰上李叔、孙二与孟乘龙及何起,准确的说是他们主动来找林骁。
  其实林骁与他们算不上有多亲近,尽管每个人她都与之相处至少一个月,但后来的分队分军让几人之间变得有几分生疏,尤其虎翼军惯常神出鬼没,与虎锋军已不像之前交集那么深,似乎教卒和赵谨都有意将虎锋虎翼分割开,总之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了。
  几人面面相觑,有几分尴尬,但当李叔送给林骁一卷木简后,尴尬的氛围就变得柔和中带着几分温情。
  孙二送了林骁一个他自制平安木牌,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文字,据说是经文,林骁虽不懂,但心里是暖的。
  何起和孟乘龙则送了林骁一双靴,何起家是卖草履为生的,孟乘龙家则出乎意料是做裁缝手工的,他二人合力给林骁做了一双皮革靴。皮是从火头兵那里换取,不是贵重的皮,但很结实柔韧,加上孟乘龙裁缝手艺好,这靴子穿起来极为舒适,更让林骁吃惊的是大小居然如此贴合。
  对此,何起不好意思道:“我之前去看你的时候量了量。”
  原来如此。林骁郑重地一一向四人道谢。
  李叔四人都被选进了战车队做战车护卫兵,现在于林海长道待命,虽尚未上战场,但也不空闲,他们得去林中一片空地操练,正好轮到他们,他们也就没有与林骁多交谈。李叔临走时嘱咐林骁要好好看木简,林骁应下,目送他们离开。
  她好奇地打开李叔送的木简,刚看第一列字就目光一凛,其上书二字“为将”。
  为将者,当勇、智、仁、信、忠。
  为将之勇,非轻贱己命,勇于冒险,而是遇敌不怯、冲锋不疑、绝境不弃,冲动鲁莽不可称勇。
  林骁心神震颤,她忽然明白了刘叔所言之深意,活下去,她心里确实想活,可总是在关键时刻把性命抛到脑后。
  老骨山发现山贼斥候,她孤身追去,完全没想过敌人很强很多这一可能,万一那是个陷阱,埋伏着很多敌人,她追过去,纵使力大无穷也不可能永远不力竭,结局恐怕脱不开一个“死”字。
  面对公羊鹤时同样,她明明可以多找点同袍过去,起码找师傅一道去,那样最差的结局是公羊鹤逃脱,四队任务失败,但林骁自己不会濒临死亡或身受重伤,最好的结局是她们能救下王踵武三人并杀了公羊鹤,而不是她在不知敌人实力如何的情况下孤身前往,不单耽搁许久救不了人,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鲁莽,冲动,轻贱己命,不配称勇,不配为将。
  林骁苦笑,满心悔恨,却改变不了任何过去的事,她只能吸取教训,收拾心情继续往前走。
  找到师傅时,师傅正在煎药?想起吃下的药丸,林骁否定煎药一事,师傅应该是在炼丹。
  林骁坐在一旁,没有打扰,在满帐丹香中她的心神逐渐归于平和宁静,感觉整个人精神许多,那股萎靡气不知不觉消散了。
  半晌,西阿星灭火收丹,将一瓷瓶丹药都给了林骁,她说:“练行气拳时服下,能帮你调理内气,修复经脉。”
  “多谢师傅。”林骁接过,小心地收入衣囊。
  无言几息,林骁认真又希冀地问道:“师傅,我想学武技,你能教我吗?”
  很意外,西阿星干脆地摇头,回答:“贫道不能,西家武技除了行气拳外不适合你,贫道且善剑不善刀,鲜少会运用拳脚功夫,你所求贫道无法满足。”
  林骁目光微暗,倒不气馁,只是一时间有点茫然,她不知要去向谁讨教。教卒吗?
  “不过,贫道能算出你武学之道该如何走。”
  峰回路转,林骁星眸一亮,凝视着师傅,有些紧张。
  西阿星掐指一算,说:“此战结束,东馗家…教卒自会带你去寻另一位师傅。”
  家教卒?另一位师傅?
  林骁微微皱眉,能得指点是好,只是多拜一位师傅,总觉着对不起西阿星。
  许是看出她的顾虑,西阿星宽解道:“学无止境,贫道所能教授之物有限,怎会阻你从他处学习。师徒之名是责任,非束缚,师授徒以技艺,徒得传承而发扬,并无始终唯一之必要。”
  见师傅确实不介怀,林骁松开眉心,笑了笑,承诺:“师傅永远是师傅,徒儿永远是徒儿。”
  西阿星浅弯一下唇角,摸摸她的头发,无言胜有言。
  师傅独自扎营在僻静处,离四队营盘不远不近,林骁从师傅那出来后准备先去探望王踵武。不多时到了四队营盘,四队不少人在外。
  张天石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有所关心又不甚亲近。
  秦之荣见了她,关心几句,语气有些复杂,毕竟孟驰死了,秦之荣和项卫与孟驰关系甚好,而导致孟驰死亡的虽是公羊鹤,但她这个错估公羊鹤实力的四队队率其实也难辞其咎。秦之荣许是因为先前林骁替他顶了旗杆秘密泄露一事而不好怪责,项卫无所顾忌地对林骁怒目而视。
  林骁理解,垂首向他们道歉。
  “不需要你的道歉,小不点死了,你道歉有什么用!”项卫平时老实话少又和气,此时生起气来浑身筋肉紧绷青筋暴起,如同一座山压在林骁头上,气势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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