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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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林骁愧疚,又怎会反驳,怎会散发气势顶回去。她只有承诺:“我会替他们报仇,我会给他们的家人送去粮饷。”
  “哈。”项卫讥讽道,“小不点早就没有家人了,你去地底下给他们送吗?”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居高临下盯着林骁说:“报仇,你能报得了吗?梁鹤就在虎锋主营关着,我们兄弟去了想弄死他,你猜怎么着?那个本事没多少的女军师防着我们呐,安排守卫至少三十人,我们连靠近都靠近不了,哈,你和那女军师有啥猫腻军营里都传开了,你觉得我会再信你?”
  林骁攥紧拳头,抬头瞪向他,怒意腾腾。怪她,她认,的确是她思虑不周,是她天真,但贬低赵谨不行。
  她愤而开口反驳:“赵谨无错!她将暗杀梁鹤的任务交给四队所有人,并非交给几个人,她也告诉我等可以撤退,无须在林海死撑到底。而且有西阿星在,梁鹤未必杀不了,哪怕杀不了四队也不会损失惨重,赵谨应该考虑到四队有实力莫测的西阿星才会让四队去暗杀梁鹤。你却指责她没本事,就因为她是女子,你就可以肆意迁怒吗!”
  林骁没有提有猫腻那句,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扯那件莫须有的事,不过她记下了,她理应反思,理应明白以男子身份与赵谨频繁接触会给她带来什么麻烦。
  这个军营对女子有偏见不包容,她更该小心行事,不能加深这种令人厌恶的针对。
  被戳破心思的项卫恼了,愈加口不择言:“你这样袒护那女军师,果然你俩不清白,你能当上队率八成也是因为她罢,不然以你的本事配做四队队率?你还不是和我们一样都是没真正上过战场的小卒,连伍长都不是,凭什么命令我们,还害死孟驰!”
  “项卫,你冷静……”秦之荣听不下去,刚规劝几个字就被一阵笑声打断。
  “哈哈哈,好戏,好戏啊!”纪凯云拍着手走来,经过林骁时还故意撞了下她的肩膀,顺便撂下一个嘲讽的眼神。
  林骁冷冷看着他,牙齿磨了磨,没有阻拦纪凯云走到项卫跟前。
  因为她清楚意识到她和项卫等人的同袍情断了,她不会紧抓着他们不放,没必要,好聚亦当好散。
  果然,纪凯云在项卫面前昂首挺胸,招揽道:“大块头,小爷欣赏你,跟小爷去一队如何?”
  项卫瞥了眼林骁,冲纪凯云呲牙一笑,说:“求之不得,纪队率,我伍尽皆加入一队。”
  这还未完,他回头望向秦之荣,道:“荣子,和我们一道走罢,这样唯女人是从的队率,你还敢将命交给他吗?”
  林骁移动目光,与秦之荣对视,秦之荣目光躲闪,她心下叹气,心道自己这队率当得可真失败。
  秦之荣到底选择跟随打辎重兵时就一起拼搏的项卫。林骁一点不意外,在纪凯云一副大获全胜又要张嘴引人恼时,她学赵谨冷言冷语:“今日一别情分断,我所欠来日必还,梁鹤,我会亲手杀之。”
  “用不着你,懦夫。”
  项卫冷笑回嘲,反倒让纪凯云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他啧啧摇首,迈步领着新入队的手下往外走。
  没走几步,有一人背着背囊蹿到纪凯云跟前,弯腰抱拳谄媚道:“小的马开,恳求纪队率收留。”
  他是花六组剩下的一人。
  “哈哈哈,好,小爷也欣赏你,弃暗投明,跟着吧。”
  纪凯云风光地领着一帮人往外走,边走边说:“想投身一队就尽快,小爷今个儿心情好,过了今天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外的除了张天石组都加入了一队,纪凯云是连仅剩的三人都不打算放过。
  张天石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营帐,他旁边的二人对视一眼,踌躇着往纪凯云那边走。
  纪凯云更是得意,在离开前回头看了眼林骁,十足欠揍地冲她挥挥手,旋即伴着笑声,呼啦啦一群人走了个干净。
  林骁独自站在空旷的营盘中央,犹如一座孤零零的石塑。
  “离心之人走了有何不好?”
  一道沉稳的少年音兀的响起。
  第62章
  林骁闻声转头, 来人是姜商。
  “你不是来嘲笑我的。”她声音微哑。
  “不是,我不闲,亦不蠢。”姜商行至她旁侧立定, 目视前方,平静言之, “覃桑手下难以立功。”
  林骁稍怔,没懂。
  姜商自顾自地说:“我欲成为乾阳的大将军。”
  林骁一双星眸恢复点神采, 她凝望着姜商, 头一次在姜商的身上看到“不平稳”,那勃勃野心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枚石子, 荡起一圈圈涟漪,她由此窥探到湖底猛兽的影子,心下忽生几许亲切。
  “故而我需要机会, 立功的机会。”姜商侧首与林骁四目相对,“但在我等来一飞冲天的机会前, 我不希望木秀于林遭风摧残, 我无有后盾,孑然一身,我需要一束光替我引走麻烦而不必要的目光。请暂且让我成为你的影, 林骁。”
  他明明白白地把林骁当作挡箭牌、垫脚石, 林骁意外的并不生气, 或许是因为姜商从始至终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想法,没有隐瞒过他的阴暗面,他不虚伪, 不粉饰太平, 向她展现的尽为真实。
  最起码林骁知道,在拥有共同之利时姜商绝不会背叛她, 亦不会遵循情义将她抛弃,他理智而可信。
  林骁到底对离开的人有几分怨怼。
  她转回头,闭目,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再睁眼时所有消极心绪尽退,只余下坚定向前的决心,她需要姜商的辅佐,她也会将他当作垫脚石,他们可以互相信任。
  “好,我答应你,姜商。”林骁转身面向他,伸出拳头,“击拳为盟。”
  “同盟,确实是最合适的关系。”姜商微笑,伸拳。
  “嘭。”
  两拳相击,盟约立。
  “对了,你离开三队,覃桑知道吗?”林骁可不想成为纪凯云那样的人。
  姜商回答:“他知道,覃桑在担心你。他预料到四队会面临被抢人的境况,毕竟一队损失极为惨重,我提出要离开三队,他同意得很干脆,且让我多帮一帮你。不过他应该没想到四队的人几乎走了个干净。”
  “抱歉,是我的错。”林骁抓了抓略微挡眼的额前发,懊恼的同时又莫名觉着轻松。
  姜商对于她这话表示认同:“你的确错了,但你恐怕不知你错在何处。”
  林骁蹙眉反驳:“我错在轻敌,又轻视自己的命。”
  “此错自也有,然更大的错在于你太过重情义,这也是我一开始未选择你的理由。”姜商平铺直叙道。
  “太过重情义?”林骁眉心紧锁。
  “西阿星、郑直、王踵武,这三人对你而言很特殊。”
  没错,西阿星是她师傅自然特殊,郑直与王踵武和她从老骨山剿匪开始就一直是同伍,自然比旁人情义深厚……啊,她明白了。
  李叔所赠《为将》有写:为将之仁,非心慈手软,情义唯一,而是平等爱人,不杀无辜,不害平民,偏袒不公不可称仁。
  “我敬重西阿星,很少单独命令她去做何事。我偏袒王踵武,明明他适合拿弓,却顾忌着他的过去而不强迫。郑直,我虽不如对待前二者明显,但我从未让他涉险。这些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不公,我正是在这种不公下不知不觉与其他人离心。”
  姜商予以肯定:“不错。战场上生死难料,每一个今日尚且活着的同袍,都可能在明日成为倒在黄沙中的枯骨,上战场的人多少都做好了赴死和离别的准备。当同袍死去,最该被憎恨的是杀死同袍的敌人,而非领首,即便领首决策有误,在领首孤身前去弥补过失险些丧命的情况下,为何会比敌人还要招恨?”
  林骁无言沉思。
  不等她想出一二,姜商一语道破个中缘由:“因为领首生,受偏袒者生,不受偏袒者死。”
  林骁恍然大悟,惊异道:“他们莫非认为我舍弃了孟驰与花六?!”
  “十之八.九。不论真相如何,你只救下王踵武是事实,你先前不一视同仁亦是事实,他们会怀疑你乃必然之事。”
  “可我……”林骁闭上嘴,无甚好解释,姜商知晓真相,而项卫等人不会信她。
  “我该怎么做?”她塌下肩膀,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
  “离开的人不会再回来,在意他们无用,不如好生反省自己,知错就改,以后莫再重蹈覆辙。”顿了顿,姜商沉声道,“你须得学会察与疑,不要过于依赖你的直觉和本能。如梁鹤那样会欺骗直觉的敌人并不在少数,精于伪装者或许会从里到外展现出无害,然一个人再如何会瞒骗他人,却始终瞒骗不了自己,他会暴露出独属于其自身的微小细节,若能将之抓住即可去伪存真,而方法就在于观察与怀疑。”
  说完这些,姜商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张天石的营帐。剩下的两个营帐,一个是项卫等人未来得及带走的大营帐,一个是王踵武和郑直的小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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