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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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骁没有静立多久,有些东西她得一点点学会,现下还是先去看看王踵武的伤情。
  撩开帘子,郑直二人营帐内的药味更为浓烈,林骁混不在意,赶紧将帘子放下,怕伤者染寒。
  郑直正呆坐在王踵武旁边,不知在想什么,直到林骁坐在他身旁,他才反应过来。
  “俺…都听见了,林骁,对不起,没出去帮你说话。”
  郑直声音沉闷,双目缺少亮光,看着死气沉沉。
  林骁有点难受,胸口闷得慌,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而后说:“没关系,郑直,那是我该独自面对的。当然,要说一点不失望是假的,只是我很清楚,成长需要代价,对同袍离世的愧疚,同袍的怒火与怀疑,以及仇恨的重压,这些皆是独属于我的代价,没人能帮我分担,我必须接受它们,战胜它们。”
  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林骁双手十指交叉,微微垂头,向郑直,也是向自己倾诉:“老实说,项卫他们离开之后,我感觉身上的担子卸下去很多,一直绷紧的弦放松不少。”
  她苦笑一声。
  “其实成为四队队率时我喜悦又恐慌,二十四个人的信赖与命皆系在我身,我真的能行吗?我压抑着不安,勉强去当好队率,我不想让任何人失望,可我尚且没有那份器量与魄力。二十四个人的调用权在我手中,就算有赵谨所予兵法谋略辅佐,我依旧无法顺利地驱使二十四人,一切都勉勉强强。
  在第二战四队被敌军突袭,身为队率的我应该及时重整阵势,再下合适的命令去应敌,可当时的我脑袋空空一片,只是本能地去一个个帮你们脱离危险,结果没来得及救下被围攻的花六发小……
  我那时才意识到真正的战场与合战操练是天壤之别,合战时我不是独自下决定,有孙二在前面顶着,合战时大家都不会死,所有的冒险最差不过是丢旗和受点皮外伤,被偷袭而败北也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但真正的战场不同,身为领头的我决策一旦失误,轻则受伤溃逃,重则全军覆没,败北可能是定局,难以再反败为胜,死去的同袍也不可能再回来。”
  她自嘲:“我常把成为大将军挂在嘴边,结果我连二十几人都无法调用,还轻敌害死同袍,多可笑。”
  “别这样说,林骁,你已经很厉害了……”郑直低声说,“俺才是,真的没用,你们说的很多话俺听不懂,俺也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商讨,俺笨,总得靠王踵武给俺解释。俺打仗的时候也是,只知道往前冲,可俺不厉害,总得靠西阿星和王踵武帮忙才能杀掉敌人,俺根本没法独当一面,又怎么能成为将军?你比俺强多了,林骁,你走得快,将俺甩下老远,俺跑着都追不上啊,俺就有点生气了,不想把你当好兄弟了,对不起。”
  听到最后,林骁忍不住笑了下,她伸手拍拍郑直的肩膀,没有安慰,反倒有点气人:“不好意思啊,走太快了,可惜我不打算等你,我还会走得更快,看来兄弟确实没得做了。”
  “呜嗝。”郑直可怜又委屈,边哭边硬气道,“俺还不乐意和你当兄弟呢,俺会追上你的林骁,你等着,以后俺把你甩后头!”
  林骁弯弯唇角,挑衅地冲他扬扬眉,说:“好啊,我等着,你可别不敢来。”
  恢复精气神的郑直抹了把泪,冲林骁伸出拳头,眼神明亮,道:“谁怕谁!”
  林骁一拳碰上去,星眸灿灿,回应:“走着瞧。”
  消除了和郑直之间的隔阂,林骁又确认王踵武没有性命之忧便将背囊暂存此营帐后离开,她打算去见公羊鹤一面。
  行至虎锋主营时,一些闲得发慌的战车护卫正在侃天说地,本来这不是什么奇事,林骁平时遇见大多会无视,然而今次她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对对,那个女军师,叫什么赵谨,长得是挺美,就是不太检点,听说还没及笄呢就和一小子睡一窝了,没准过两天娃都有了哈哈哈!”
  一瞬间怒火窜上天灵盖,林骁想都没想就凶狠地扑向那满嘴装着猪粪的东西,一拳砸在这厮臭嘴上,打碎其满口臭牙。
  第63章
  林骁的袭击太过突然, 此人同伍一时未反应过来,直到碎了满口牙的东西发出嚎叫,这些人才齐齐出手要制止还想动粗的林骁, 一边不客气地下黑手,一边还要辱骂难听的字眼, 比起拉架更像群殴。
  林骁又岂会任他们打,她气力早已恢复大半, 就是不用行气拳, 眼下一挑五也把这些嘴不干净的东西揍得哭爹骂娘,她甚至没控制力道, 把两个人打得吐血不止。
  这动静引起旁人注意,不少人过来阻止,但这些人和被林骁揍得人属于一丘之貉, 没一个是真的来拉架,有的甚至抽出刀剑要往林骁身上捅, 估摸着是觉得捅死了也可以说是误伤, 毕竟先动手的是林骁。
  林骁见过公羊鹤的快剑,再看这些人的刀剑,扫一眼即知会往哪里招呼, 身体不自觉就将刀光剑影躲了个干净, 同时她的拳脚揍起人来不含糊, 竟硬生生和这一队百人打了个平手,尽管势均力敌的情况只维系不到半刻。
  身上旧伤未愈的林骁到底是又添新伤,一人难敌百人, 很快就被控制住, 正当这群打红眼的虎锋兵闹哄哄要举刀砍死林骁的时候,一阵空灵又阴冷的笛音幽幽响起,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林骁却睁大眼定定地透过人群夹缝,望向那抹手持白玉笛的淡青色身影。
  笛音忽的急转直下,窸窸窣窣声大作,只见刚刚还平稳的土地猛地震颤起来,接着在众人惊呼之下,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虫子从土地里钻出,约千数,迅速且灵活地顺着这百人的腿往上爬,一直爬到皮肉裸.露处毫不客气下嘴,刹那间一片痛叫。
  钳制林骁的两个人挨了咬,不得不把她放开。林骁怔怔地扫视四周,刚刚还嚣张且谈笑风生地要把林骁杀掉的人,现在个顶个的惊恐,或目眦欲裂,或面露青紫,或七窍流血,总之不管外表如何,都一副肝胆寸断的痛苦模样。
  明明被虫子折磨的都算是她的同袍,可林骁没有半点同情,亦没有觉得痛快,只能说没什么感觉,不喜不悲。
  她不再呆坐在这儿看戏,站起身,小心地朝人群外而去,无他,怕踩伤赵谨的虫子,至于拦路的人,她直接就踩了过去,反正军规也犯了,不差这一点。
  林骁行至赵谨跟前三尺处,没再靠近,她不想继续给赵谨带来不必要的谣言污蔑。
  赵谨瞥了她一眼,继续吹奏,一刻后,笛声才收敛杀伐之气变得柔和,柔和的笛音安抚了这一片五彩斑斓的虫子,不论是正扒着人不放的,亦或钻进人皮肉的都随着笛音撤退,重新钻回地里。
  林骁好奇地蹲下仔细看地面,除了留下一个个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的小洞外,与虫海翻腾前并无两样。
  诚然,对于这些虫子走了,毒却未退的人来说,这一刻前后是天差地别。
  “你因何与他们起冲突?”
  赵谨的询问拉回林骁的思绪,她起身面对她,斟酌着回答:“他们讲话太恶心,我一时未忍住。”
  “最近于军中流传的流言蜚语?”
  “额,嗯。对不起。”林骁郑重地躬身向她道歉。
  赵谨轻笑,没有丁点笑意,她轻飘飘一语:“错不在你,你道歉作甚,某些不喜口齿健全的奇人异士才该道歉,可惜他们已无此机会。”
  话音未落,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乍起,林骁不禁直起身扭头一看,那些原本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人现在不是烂嘴烂舌就是牙齿尽数腐坏脱落,其凄惨模样让林骁终于不忍再看。
  “同情?”赵谨微微挑眉,语气藏着几许讽刺。
  林骁摇头,认真地说:“他们自作自受,如果今日被他们肆意造谣污蔑的不是你,而是另一个无辜女子,恐怕就算那女子为证清白自尽,这些恶心东西都不会掉一根汗毛,他们甚至会继续满不在乎地污蔑下一个人。我只会庆幸你有能力惩治他们,而不是被他们活活逼死。”
  很小的时候,林骁就见过被人言逼死的女子,那女子年纪轻轻,不幸被村里一无赖看上,无赖求娶不成就伙同村里其他娶不着媳妇的男人污蔑那女子与有妇之夫通奸,年轻女子无论怎么辩驳都无人信,甚至被一同污蔑的那有妇之夫都一副默认的样子,非要逼年轻女子嫁他作妾,最后女子受不了流言蜚语和男人的恶心逼迫,投井死了,她死后且不得安宁,经常被一些闲人当作饭后余谈议论羞辱。
  而当初那些无赖和有妇之夫确实过了一段逍遥日子,直至阿爹打胜仗归来听说这事,连夜把他们杀了个干净。
  可哪怕他们死了,那无辜女子也无法死而复生,也依旧背负着洗不干净的污名,因为有些人惯会装聋作哑,只想污蔑她,鄙夷她,以满足不堪肮脏的私欲。
  见林骁纵眉垂目,赵谨念在她的话尚算中听,难得出言宽解道:“这百人乃流言蜚语之源。近两日虎锋众将士大多忙于攻城,军营内法令监察疏忽,他们遂起了歪心思,欲趁夜潜入我营帐,被我的护卫逮到受了严惩,心有不甘就开始散布流言蜚语,今日我未让这些畜生穿肠烂肚后齐走黄泉路已算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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