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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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医者见状,喃喃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可惜啊……”
  聂伊挣扎爬起,昏沉地走上前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指着熊熊大火,对聂伊嘶声道:“孩子,这场火不是天灾!定是那些贵族所为……你这病也是他们造的孽!他们让我们来此假装治病,实则投毒,让瘟疫四散,害死洛川百姓,好赚黑心钱啊!”
  说完抱头痛哭:“这世道……毒药和药汤子都是买卖……我愧对大伙,对不起啊……”
  “你知道吗?我有一双儿女,他们可以吃穿不愁啦哈哈……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呜呜我想活着啊!”
  是啊,疫病怎么都治不好,总是找不到根源……辛医师的话犹在耳边。聂伊没缓过神,隔了许久,才问:“贵族……是谁?”
  医者不知从哪摸出一壶酒,猛灌一口,缓缓道:“洛川的贵族不就那几个?温家、贺家……都是他们干的!呵,没一个好东西……一窝畜生,狼狈为奸!”
  第13章 巫女
  烈焰如狂暴的火龙般肆虐蔓延,慕十三心急如焚。他寻遍了东南西北各村,却始终找不到聂伊和绒球的踪迹,自己还不慎被毒虫咬伤。温煴劝他尽快医治,慕十三却置之不理,自顾自地用匕首剜去腐肉放血,撒上药囊中的药材草草包扎。
  前两日,聂伊与混子在前方行走时,温慕二人本在暗中跟随。不料温煴突然拉住他,声称头痛难忍,慕十三只得停下照看。待再回头时,聂伊二人早已不见踪影。返回客栈后,发现那两个被捆住的地痞也已逃之夭夭。
  慕十三心知中计,当即要策马追赶,温煴却拦住他道:“人生地不熟,我们还是莫要轻举妄动。我已修书告知兄长,不久便会有人前来救援。”
  慕十三一把甩开她的手,怒道:“你倒是冷静!也知此处凶险偏僻!”说罢便丢下温煴疾驰而去。
  当夜二更,慕十三回到客栈,见温煴仍坐在堂中等候,却未理会,径直回房歇息。次日清晨,温煴见对屋毫无动静,叫小二查看,才知他被毒虫咬伤,高烧一夜。
  正要去请医师,慕十三却醒了,头也不回地又出了门。
  第二天,慕十三的手下人马赶到洛川县,开始四处搜寻。温煴对慕十三道:“事情闹大,县令定然已知晓。我现下去拜见,兴许他能助一臂之力。”
  慕十三点头称谢。
  当夜天光大亮,慕十三察觉异样,行至最近的火海时,发现一人倒在路边,形似绒球。他急忙跑过去唤醒她。
  “绒球!你怎么受伤了?快醒醒!”
  绒球摇了摇头,挣扎许久才苏醒。见是慕十三,又看清四周环境,急忙道:“慕十三!北三百里!快带我去救聂伊!”
  慕十三当即抱起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火光四溅,兵马乱成一团。救火者与趁乱行凶者刀兵相见,让火势燃得更加猛烈。
  待二人赶到土地庙时,这里早已被火蛇吞噬,无法靠近。慕十三四下一看,迅速脱下外衣跑到河边浸透冷水,遮住自己和马匹的头部,吩咐绒球不要乱跑后,便毅然冲向火海。
  “聂伊!!!”
  “聂伊!!!”
  聂伊吐出一口热气,听见有人呼唤,声音像极了慕十三。但是她根本没半点力气,挣扎许久也无可奈何。
  而慕十三的战马早已招架不住火蛇的侵袭,猛地跪下,正好将他主子摔进一块空地上。烟雾熏红了眼,慕十三撑起来瞧见旁边倒着个人,他识得这衣衫,但瞧见那人面貌,竟不觉落下泪来。
  慕十三捧起她的面庞,哽咽不住:“聂伊,我带你回家!”
  可是寻遍八方,却找不到一条生路,慕十三渐渐体力不支,只好放下肩上的聂伊。低声说道:“你别睡,你等我,我去劈开一条路来。”
  不知过了多久,聂伊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闺阁。一旁的小离眼睛通红,见她苏醒,连忙端来温热的药汤。
  聂伊只觉头晕目眩,记忆混乱不堪。
  “小离,我躺了多久了?”
  “公主!您醒了就好,醒来就好……”小离话未说完,泪水又簌簌落下。
  聂伊扶额轻叹:“别哭啊,还有我都说了别叫公主,哪有那么尊贵,叫我名字就好,好吗?”
  小离依旧啼哭不止,聂伊劝不动,便想下地走走。小离赶忙搀扶,轻声细语道:“一个多月没下地了,您慢些来。”
  多久?聂伊只觉得更加晕眩。
  “聂伊!!!”人未到声先至,绒球急匆匆跑进来,“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见到来人,聂伊问出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这是场阴谋,对不对?”
  绒球坐在一旁,两只大眼睛心疼的看着她:“那个,徐华不让我多管。我哥跟我说,徐华把他叫去问了话,就放他走了。”
  “问了什么?”
  “就是我俩被带到土地庙的事呀。问他为什么要抓人送去那里,我哥只是个负责搬运的,只拿钱办事。后来听说那几个主凶都被烧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聂伊没想到此事就这么草草了结,强忍怒气道:“那官府就没什么作为?”
  “温大人派了不少人处理这件事。”
  聂伊沉默良久,努力理清思绪。那个医者似乎提到了温家,说什么阴谋,还有什么来着?
  “那个……”见聂伊埋头苦思,绒球人小藏不住事,方开口说话便哽咽起来,聂伊一惊,忙问怎么了。
  “徐大人让我把这把剑交给你——”见绒球手中呈现的是慕十三佩剑,她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原本混杂的记忆随之贯穿脑中。
  剑身已不复寒光,与剑鞘粘连在一起难以拔出,剑柄上原本精致的虎纹已经模糊不清。
  这样的义气,今生仅此一次。
  原来她没有听错,原来她的命是慕十三救的。
  “慕十三人呢?!”
  聂伊眼眶泛红,却不愿在绒球面前落泪。
  “师父当初不顾性命冲进火海,我瞧见他时,他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绒球说着说着便哭了。
  “还有你,你伤得更重,辛伯伯都说差点没把你救过来!”
  “别哭,慕十三呢?”聂伊蹲下身与绒球平视,第一次见她这般恸哭,心不由揪在了一块。
  “还好师父皮糙肉厚,养了半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
  没死,好,没死。
  所以为什么把这种像遗物般的东西交给她??
  “徐大人说要你一辈子记着这份恩情,不能辜负他。”
  “……”
  次日清晨聂伊便前去徐华处,徐华依旧摆弄他的茶具,见她面色极差,只教她坐下,有事不急。
  “舅舅,洛川县那场大火是人为的,对吗?”
  “伊儿,此事已过去一个多月,早已处理好了,不要管。”他低头看着聂伊,满脸无奈,“你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我知道,这场火,大抵只有我逃出来了。可是舅舅,你应当知晓这件事不简单!”
  徐华不再看她,一口喝掉了茶水。
  “温大人早已结案。”
  “那我就去找他重审!”
  “你连他也不信了?”
  “舅舅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不论是火灾,还是疫病,都与温家人脱不了干系!”
  “住口!”徐华厉声喝道,“温大人为民操劳至今,你这话对得起他吗!”
  聂伊站起身来,声音颤抖:“辛医师可曾查过?发放给百姓的粮米是否无害?税银究竟入了谁的私囊?田多粮荒却价高,为何总有人阻挠百姓活下去!”
  徐华拍案而起:“聂伊!休要再胡言乱语!罚你闭门思过一月,不得外出!”
  四下顿时寂静无声。徐华走出府门时,回头最后说了一句:“疫病已经结束了,徐大将军亲自带兵围剿,现下太平得很!”
  说罢便转身离去,独留聂伊满腔悲愤。
  她咬牙低语,字字泣血:“兔死狗烹,人比草贱。”
  回到住处,还未坐稳,便见小离着急忙慌地赶来。聂伊心中顿时升起不安,果然,下一秒侍女附耳低语:“小主,那位公子……不知怎的,死了。”
  聂伊瞳孔骤缩,猛地回头盯着小离,厉声道:“死了?好好的人,怎会突然没了?我不是让你保密,好生照顾吗!”
  小离头一次见主子如此震怒,慌忙跪地:“公主息怒!我未曾告知任何人这件事!他昨日还好好的,今早送饭时却见他一动不动……我原以为是睡着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他……他像是变成了一截木头。”小离颤声道,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聂伊顿觉诧异,心想,这难道是什么移花接木吗?便让小离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自己前往了朴子的住处。
  入院,只见桃花早已凋零,树梢上只剩下新叶。聂伊看了几眼,不自觉摸了下脸,却发现自己是在哭。她赶忙打开门来,只见朴子没了平日的不羁,安安静静的趴在桌子上,麦色的皮肤出现斑驳,形似一截断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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