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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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事吧?”田晨晨喊了她好几声,她本是进来带黎渊去食堂的,结果就看到她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变故一样,眼神都木了,额头上还有汗。
  “田管教,我们什么时候能通信?”
  “现在还不可以,正是严打的时候,管的很严。”田晨晨看出她不对劲,“你没事吧?是家里怎么了?”
  不对啊,也不能和家里通信啊。
  “没,没什么,我就是,想我爸妈了。”擦擦头上的汗,黎渊将报纸盖好放回报刊栏里。“你是来带我去食堂的吧,走吧。”
  田晨晨出去之前扫了一眼报刊栏,黎渊手上有汗,她刚才看的那页报纸的页脚有些潮湿。
  黎渊最近经常魂不守舍,干活的时候好几次不是差点石头砸脚,就是种树埋坑偏离轨道。
  田晨晨看在眼里,那天之后她去翻过黎渊读过的报纸,都是经济和民生的新闻,要说特别的,是有一条女人和女人相爱引发的社会案件。田晨晨看着那则新闻良久,她要是没记错,自己进来的时候,黎渊就是对着这页报纸在出神。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
  第85章 出狱
  在黎渊又一次搬石头却把装石头的筐碰倒之后,田晨晨将她叫到了管教室。
  “你最近怎么了?”
  “对不起。”
  “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作为你的管教,我需要了解你的思想动向。”
  田晨晨没有威吓厉声,她给黎渊倒了杯水,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聊。“如果你信任我,可以说说你的事情吗?”
  黎渊握着水杯沉默良久,她不是不信任田晨晨,只是眼下这个形势,又有那样的前车之鉴,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泄露,不能将苏寒放在哪怕一丁点的危险境地之中。
  “我很担心我的家人还有朋友。”
  “唉,这个事情是上级规定,现在严打到处都乱着。你可能不知道,如今我们有抓到大老虎,无论你是多大领导的子孙,犯罪了都要被法律制裁。也是因为如此,各地对监狱管控更加严格,就是防止有人真的利用权力铤而走险任性胡为。”田晨晨没有直说怕有人偷梁换柱,黎渊听懂了,现在还是没办法联系外界。
  她垂着脑袋不说话,田晨晨继续问:“你是怕家里人出事还是有其它什么难言之隐?”
  “我进来,外面流言蜚语不少,我担心她们受不了。”
  “你的案件是有见义勇为性质的,我想人们不会太苛责你的家人。”
  黎渊点点头,多了她不能再说。田晨晨犹豫片刻,试探着问:“你从来没说过,你救的那个姑娘,你认识她吗?”
  黎渊握杯的手一紧,水有轻微的晃动,田晨晨看出她的情绪波动。
  “她是,你的朋友?”
  “我们,是工友。”
  “你的行为,可以说是拯救了她的人生。”
  黎渊沉默,如果真的能拯救苏寒的人生就好了,她现在都不知道苏寒到底怎么样了,如果还要有什么不测,就让她来承受吧。她已经如此,只希望苏寒的人生顺遂平安。
  “你担心她?”
  黎渊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望向田晨晨的眼睛,她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田晨晨在试探她和苏寒之间的关系。
  “我们是工友,救她是我的职责,我不后悔,希望她以后的人生越来越好。”
  在过去,黎渊的身上一直带着一丝防备的疏离,虽然她客气有礼,但能看出来,她是将自己包裹在壳子里的人。最近一段日子情况才渐渐有所好转,黎渊开始像一个有血肉的活人。然而就在刚刚,田晨晨又感觉到了过去防备礼貌下的抵抗。
  她笑了笑,带着一丝了然,不再追问。
  “那就好,也希望你的人生越来越好。”
  “黎渊。”出去之前,田晨晨叫住黎渊,“无论你怎样,时间不会停止,生活总在继续,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好好活着,你懂好好活着的含义吗?”
  黎渊默然望向她,半晌冲田晨晨微一鞠躬,“谢谢你,田管教。”
  时间在规律的切片中快速流逝,在黎渊已经感觉日子没有那么难熬的时候,节点来到了五年半之后。
  黎渊因治理化工废水立功减刑半年,六年的刑期五年半即可获释。因为通信受阻,故而没有人知道她提前出来了,出狱那天,并没有人来接她。
  黎渊出狱这天,一大早,监室里的狱友每人过来给她塞了一张纸条。纸条是昨晚上在图书室写好的,里面有她们想说的话,还有希望黎渊帮忙做的事。黎渊打开一一看过,又将纸条叠好放进提布包里。
  洪大姐希望黎渊能帮她感受自由的风,马三艳则希望黎渊能去一趟她淮远老家,看看她的爹娘还在不在。
  将纸条收好,黎渊郑重其事道:“祝福我都收了,还有心愿,我一定做到。”
  “还是我们大学生,够意思!”
  洪大姐:“出去了,就好好过日子,再别想里面的事。”
  众人上前和黎渊拥抱,她不得不承认人真的是感情动物,黎渊竟然对劳改农场有了一丝不舍。
  田晨晨来接的她,她没让黎渊穿进来时的那身衣服,而是自掏腰包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连带着鞋都是新买的。走之前,田晨晨将她带到管教室,桌子上摆着盒热气腾腾的饺子。
  “上车饺子下车面,吃了顺顺当当回家。”
  黎渊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衬衫裤子,脚上蹬着白球鞋,坐在管教室里吃饺子。白菜猪肉馅的,料放的很足,一吃就知道不是食堂做的。
  “好吃,帮我谢谢阿姨。”
  “行啊,都能吃出我妈的手艺了。”
  黎渊埋头吃饺子,田晨晨看出她不对劲,凑过去瞧,“哎呦,你还会哭鼻子呢?”她还是头一次看黎渊掉眼泪。
  “我以前都是躲被窝里哭。”
  黎渊不好意思,用手背擦擦眼泪,田晨晨以为她在开玩笑:“行啊,要出去就是不一样,人都幽默了。”
  “田管教,你要好好的,保重啊。”
  黎渊突然一本正经,田晨晨还是笑着,她笑容温和慈祥的不像是比黎渊还小的妹妹。很多时候,田晨晨就像是号里女囚们的大姐姐,真心实意又尽心尽力的帮助她们,虽然她自己也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比很多人年纪都要小。
  “好,我会的。”田晨晨摸摸她的脑袋,“快吃吧。”
  田晨晨一直送黎渊出了劳改农场的大门,黎渊站在大门外,看着黄沙漫天的街道,今天天气并不算好也不算差,风沙尘土但又太阳高照。
  黎渊冲田晨晨鞠了一躬,要说在劳改农场服刑这么多年最幸运的,莫过于遇到田晨晨这个管教。她为她争取立功机会,帮助她重建信心,还给她弄来很多书,这些书对于黎渊来说可谓一生受益。
  “除了感谢,我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黎渊眼圈泛红,声音带上哽咽。
  田晨晨笑容依旧和煦,她走上前抱了黎渊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你就一直向前走,不要再回头。”
  向前走,别回头。
  黎渊离开了大西北,这里有她人生最重要的五年半时光,永远印记在戈壁滩上的风沙尘土中。
  火车从西北穿行直至东北。
  黎渊在火车上颠簸了三天,终于到达炎城。路上她一直感慨国家发展的迅速,水泥路高塔天线,偶尔过经城市时,火车站都不像过去一般蒙着灰,世界似乎在一点点鲜明起来。
  炎城比照五年前肉眼可见的繁华起来。
  黎渊出了火车站,站在柏油马路上,想象着五年前这还是泥土路铺就的,而如今火车站旁旅社饭馆热闹非常,她刚出站就有人上前拉她。
  “姑娘,住店不?”
  “不用,我本地的。”
  黎渊赶紧摆手,快走几步离开火车站,她再在这里感慨,恐怕一会儿路边的三轮车都要过来拉她了。
  黎渊是走回家的,火车站离钢铁厂的家属院不算近,但黎渊想看看家乡的变化。
  路上的小轿车多了起来,她还看到一个西服大肚子男人,手上拿着砖头一样的电话,应该是电话,她看到那男人在叽里呱啦的对着“砖头”说话。黎渊新奇又好奇,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她忽然很想快点回家。
  钢铁厂老家属院还是如同过去一样,黎渊稍稍安心,刚才她往红福路走的时候,看到后面里一排正在盖新楼。
  好在,家没有变。
  黎渊来到家门口时,发现院门是敞开的,她走进去刚想喊妈,迎面撞见一个陌生大姨。
  “姑娘,你找谁啊?”
  “你是?”黎渊不记得家里有这号亲戚,她快速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院子里的摆设也不像从前,她爸养的君子兰和芦荟都没了,还有她和黎洋的自行车也不见了。
  “哎姑娘?你是要找谁?”
  “这不是钢铁厂黎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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